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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佚名
摘自畅销书《不同的音调,自闭症的故事》
[美] 约翰·唐文 / 凯伦·祖克
疫苗恐慌
如果自闭症曾于21世纪初席卷美国,那么它的流行一定事出有因。这一定与新
千年到来前几年里出现的事物有关,因为正是从那时起,自闭症患者的数量开始激
增。它当时也一定存在于美国和英国大部分儿童的生活之中,因为这两个地方是自闭
症高发区。最后,它也一定是通过一些尚未确定的途径进入孩子体内的,从而影响了
他们的大脑。
最近出现。无处不在。侵入性强。无论罪魁祸首是什么,这些都是它独有的特
征。而在1998年冬,伦敦宣布他们找到了一位嫌犯
那是一种疫苗。
这种所谓的疫苗引发自闭症的理论让人们怒不可遏。人们认为医生手中的注射器
会令孩子染上自闭症,这种认识带来的恐慌更是为这种愤怒火上浇油。1998年2月
26日上午,伦敦皇家自由医院(Royal Free Hospital)点燃了这场恐慌的火苗,自此,
这场大火燃烧了数年之久。那天,医院的公关部召集起各路记者,请他们事先阅读医
院的一位明星研究员、年轻的胃肠病学家安德鲁,韦克菲尔德 (Andrew Wakefield)撰
写的一篇论文。几天后,这篇由韦克菲尔德与12位合著者共同撰写的论文将被刊登
在英国最古老且最受尊敬的医学期刊《柳叶刀》(The Lancet)上。由于该期刊与这家
医院声名显赫,人们立刻对韦克菲尔德深信不疑,这也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为何世人
如此相信他所谓的“发现”。
韦克菲尔德在论文中描述了他在过去一两年见到的同时患有自闭症与严重肠道炎
症的12名儿童的状况。韦克菲尔德在进一步研究之后写道,他在这些3~10岁的儿
童身上还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们的肠道中都存在麻疹病毒的痕迹。韦克菲尔德382
|不同的音调
及其团队据此推测,肠道问题、自闭症与麻疹病毒三者的结合构成了一种综合征的基
础。他们简要提及了其中存在“因果关系”的可能性,随后指出了这种因果关系的名
称:名为MMR
的疫苗。这12名儿童中有11名曾经接种过这种疫苗,接种后不久,
他们就开始胃疼,并表现出了自闭症的症状。
MMR
是一种三合一疫苗,用来预防三种不同的疾病:麻疹、腮腺炎和风疹。论
文表示,12名儿童中有8人此前一直发育正常,但在注射疫苗后的几天内便开始出现
包括失语在内的典型自闭症状。在一起病例中,这种变化在一天之内便出现了。作者
表示,在部分病例中,是父母们首先提出两件事存在着“时间上的先后顺序”
是注射疫苗,之后儿童很快便出现了行为的恶化。
阅读过这篇文章的人都能明白作者的观点: MMR
疫苗中的活性麻疹病毒可能会
引发肠道炎症,而这种炎症会导致脑部的炎症,从而形成自闭症。这种想法确实很新
奇,但它仍然只是一种猜测。父母的回忆作为证据过于薄弱,无法支撑有力的科学主
张。韦克菲尔德及其同事们也承认,他们在全文中使用了许多类似的限定词来表明这
依旧只是一个假设:“可能是”“也许""如果”甚至是“没有证明两者间存在关联”。
这场新闻发布会非常失败。医院的公关团队安排韦克菲尔德与包括医学院院长阿
利,扎克曼 (Arie Zuckerman)在内的其他4名医生坐在同一张桌边——请扎克曼出席
就是为了向公众保证MMR
疫苗实际上是安全的。然而,就在四周前,韦克菲尔德曾
在一封信中表示如果有人直接询问,他会承认自己对MMR
的安全性存在怀疑,这封
信也抄送给了扎克曼。当然,在现场记者们鼓动了韦克菲尔德,想让他明确表示他是
否认为MMR
是一种安全的疫苗。韦克菲尔德如实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回答说他对
MMR 疫苗感到担忧。他解释说,他认为将三种活性病毒混合在一起,也许超出了一
些幼儿的免疫系统的承受能力。他并不反对向儿童单独注射麻疹疫苗——包括他自己
的孩子。“但是,”他说,“也许父母更希望能将三合一的疫苗拆分成在三个不同时段
单独注射的疫苗。"
他表示:“我认为对MMR
长期安全性的测试还不充分。”随后,他围绕这个问题
提出了一个伦理框架,“不能再出现更多这样的病例了。”
扎克曼似乎很震惊,他猛地站了起来。在场的记者还记得他猛拍讲台,试图消除疫苗恐慌
383
几分钟前韦克菲尔德那番言论的影响。他说:"世界各地已经使用了数以亿计的此类
疫苗。事实证明,它们绝对安全。”
韦克菲尔德似乎暂时读懂了老板的心思,扎克曼希望他能够收回他说的话,不再
发表过激言论。“我只想说几句话,”韦克菲尔德打断他的话,“请你们放心,我们并
未对是否需要接种麻疹疫苗这一 问题产生分歧。我们都赞成接种疫苗,这么做是非常
重要的。”接下来,他话锋一转,“但我不同意扎克曼教授的观点,对其安全性试验的
数量还不够。"
值得注意的是,席间的另一名医生开始大声表示,这位年轻的胃肠病学家也许抓
住了问题的关键。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一次注射三种病毒这种独特的组合似乎确
实不合自然规律。”这种状况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此后,韦克菲尔德开始接受一对
一 的采访,进一步阐述为何他对于MMR
的发现值得开展后续研究,同时,为何应该
避免接种MMR
疫苗。“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道德问题。”新闻发布会后,他多次在采访
中说出这句话,表明了他采取这一立场的个人动机。这句话也成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他
被援引最多的言论。
这种措辞上的选择将永远改变他的职业生涯。世界各地几乎所有的病毒学家、儿
科医生与公共卫生官员都知道MMR
疫苗是有效的健康救星,也是应用科学的良好范
例
它使这三种疾病近乎绝迹。如果韦克菲尔德想让它成为一个道德问题,那其主
张背后的科学理论最好能够具有惊人的说服力。
但是,还有一个阵营无须花费太多力气便能说服。英国一 向有人不信任疫苗,19
世纪起,疫苗怀疑论的追随者们便与公共卫生部门意见相悖。20世纪末,由于英国公
众压倒性地支持接种疫苗,他们便成了不太成功的边缘力量。英国政府并不强制公民
接种疫苗(正如美国政府不强制儿童就读公立学校一样),但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
多数疫苗的接种率超过了90%。尽管一些疫苗反对者对接种疫苗的必要性抱有怀疑,
觉得是诡计多端的制药公司在谋求市场,而另一些人却一边不情愿地承认疫苗的有效
性, 一边寻求更多有关其安全性的证据。还有一些人对疫苗怀有一种发自哲学角度的
敌意。他们憎恶国家强迫任何人接受任何侵入性治疗的行为,认为这是对个人自由的
侵犯。384
| 不同的音调
当然,不能说疫苗从未造成过伤害。即使是对疫苗最热心的支持者们也承认,疫
苗对任何个体都存在出现不良反应的微小风险。任何药品都是如此。无论采取了怎样
充分的预防措施,总会存在个人因为其独特的生物学构造而对药物或通常被证明安全
的装置产生毒性反应。这些结果并不意味着该产品存在缺陷。小部分病人会对青霉素
产生强烈甚至是致命的过敏反应,但人们不会认为青霉素是一种存在缺陷的抗生素。
人们也无法预测或筛选出哪些人会对青霉素过敏。然而社会之所以接受青霉素的不完
美,是因为统计数据显示,青霉素能够造福的人类数量远胜于其过敏者的数量。
通常,在启动一项疫苗接种计划时,人们都会假定将出现未能在临床测试期间发
现的一些不良反应,因为这些反应极其罕见,而且只在某些特定个体上才会出现。促
进强制性全面接种的公共卫生专业人士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们认为可以也很有必要接
受这点微小的风险,因为不接种疫苗会增大个人患该疾病的可能性。此外,接种疫苗
者越多,对整个人群的保护作用就越大。
但是,当注射入体内的强制性疫苗致使儿童失明、聋哑或瘫痪的时候,这个逻
辑是无法安慰这些受到伤害的不幸个体的。在这些罕见的情况下,他们所在的家庭遭
受的痛苦会变得更加复杂,因为鲜有证据表明这种伤害是由接种疫苗直接造成的。通
常情况下,从家庭角度来看,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就是时间顺序:他们观察到的事实就
是,疾病最初出现的时间恰好与接种疫苗的时间相关——往往在接种后的几天甚至几
个小时之后。但是巧合并不能证明两者之间存在因果关系。这种“时间上的先后顺
序”就是麦克菲尔德将 MMR
疫苗与孩子的自闭症行为联系起来的唯一纽带。
不过,对参与研究的12个家庭来说,韦克菲尔德的说法未能获得令人信服的数
据支持这一点根本无关紧要。他们觉得韦克菲尔德是第一位真正倾听他们心声的科学
家;而其他人都认为他们在MMR
疫苗与孩子的疾病之间建立起的联系完全无效或毫
无意义。另外,韦克菲尔德也是一位胃肠病学家。极其紊乱的消化功能是12个孩子
共有的两种疾病之一,另一种就是自闭症。父母们认为,大约始于同一时间的这两种
疾病之间必然存在关联。
家庭医生们毫不重视父母提出的这个理论,这让一些父母感觉受到了医疗系统
的愚弄。但是这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麦克菲尔德会穿着这身行头参加某些电视节疫苗恐慌
385
目——正在向世界宣告,他们不是愚昧无知的疯子。他正代表他们的孩子将此事上升
到一个关乎善恶与是非的高度,而父母们认为他们的孩子一直在遭受不公正的对待。
那一刻,在皇家自由医院的电视画面上, 一位斗士从那个一直以来对他们的观点嗤之
以鼻的医学界中走了出来。
但是现在,其他医生却在新闻发布会上抨击麦克菲尔德提出的警告,争先恐后地
为MMR
疫苗的安全性打包票。在接下来的几天, 一些英国医疗机构也会发表类似的
声明,美国的疫苗专家也会加入其中,同时,世界卫生组织则声称“对两者存在因果
关系的说法感到担忧"。
对这些家庭及韦克菲尔德本人而言,支持MMR
的声明只能证明他们反对的内容
真实存在
堵根深蒂固的利益之墙,正在全面阻止人们认为MMR
疫苗可能会产
生哪怕一丁点不良反应。任何针对他论文的批评都被视作对一位试图凭良心做事的好
人的恶劣的人身攻击,也被视作对家庭、患儿以及未来可能接种MMR
疫苗的孩子们
的攻击。父母们围绕在这位被主流抛弃的年轻研究员身边,将他保护起来。战争已经
爆发。
而“疫苗引发自闭症”就是他们的战斗口号。
尽管韦克菲尔德从未亲口说过“疫苗引发自闭症”这样的话,在接下来的几周
乃至几个月中,公众却一直在听到这样的言论。在一个已经因为疫苗而坐立不安的国
度内,在有关MMR
疫苗的新闻标题中使用“警惕”与“禁用”这类字眼,引发的恐
慌再也无法平息。记者们并未在报道中将该理论视为事实,所有的报道均指出,韦克
菲尔德是一个被学术界排斥的外人,而麻疹疫苗一直都是健康的救星。英国ITN 电
视新闻的报道向读者展示了数字与图像报告:1950年报告的麻疹病例达到了80万例,
而1997年仅有4170例。著名的免疫学权威罗伯特 ·阿斯顿 (Robert Aston)也在新闻
中提醒读者:"无一例外,免疫接种是医学产生的最佳成果。"
但出现在同一篇报道,尤其是电视新闻中的自闭症患儿父母却比专家们及其提出
的数字更加引人注目。 ITN 的报道展示了一群有魅力的自闭症患儿,他们的母亲带着
几乎确定的语气用英国人特有的腔调解释说,是这些“注射”使她们的孩子患上了自386
| 不同的音调
闭症。"这就像是俄罗斯轮盘赌,"一位母亲说,"你将孩子按倒,接受注射,然后得
病的是谁只能听天由命。”
韦克菲尔德那场记者招待会是在2月底举行的。截至3月中旬,英国每5名全
科医生中就有1名在行医过程中至少遇见了5名或拒绝接种所有疫苗或坚持单独接种
麻疹疫苗的家长。此外,据《卫报》(The Guardian)报道,有些医生也开始像父母
那样起了疑虑。据说,伦敦北部的一位内格尔医生“建议父母不要让4岁的儿童接种
MMR"。
这是一个自动运转的循环。决定拒绝给孩子接种MMR
的父母越多,新闻媒体就
觉得事情越严重。到了6月,距离韦克菲尔德的论文在《柳叶刀》上发表仅仅4个月
后,南威尔士地区MMR
疫苗的接种率已下降了近14%。
这是一个罕见的故事,公众给予它的关注持续的不是几周或几个月,而是几年。
在1998年剩余时间以及进入1999年后,拒绝接种MMR
的势头持续高涨。父母四处
分发抵制这种疫苗的请愿书,而议会就疫苗所谓的危险性展开了辩论。2001年,这股
恐惧仍然十分强烈,当时的首相托尼,布莱尔陷入了一个棘手的政治问题之中。他曾
公开鼓励父母为孩子接种MMR
疫苗,但到了那时,他却拒绝说明自己20个月大的
儿子是否接种了该疫苗。
在此期间,韦克菲尔德的职业生涯也受到了影响。尽管身边争议不断,他依然继
续开展研究,用文章回击所有怀疑他的研究人员,并记录下大量患有该综合征的新病
例。截至2001年12月,在那篇有关MMR
的重要文章发表近4年后,他已经在备受
推崇的同行评审期刊上发表了10多篇进一步研究肠病、麻疹和自闭症的论文。
疫苗恐慌使安德鲁,韦克菲尔德声名鹊起,在某些圈子里,他受到了广泛的尊
崇。采访与演讲的请求开始铺天盖地而来,他应邀前往世界各国
人们现在已经无
比熟悉他“疫苗导致自闭症”的理论了。2000年,他受邀抵达华盛顿,在美国国会
面前说明了自己关于MMR
的研究的可靠性。同年,他在CBS 的《60分钟》节目中
讨论了自己的工作。尽管在整个过程中多次遭到质疑,但是他依旧拒绝收回自己的建
议,即在政府拿出MMR
绝对安全的证据之前,父母应尽量避免给孩子接种该疫苗。
他利用自己日渐知名的身份散播错误的信息,这种行为终于惹怒了他的雇主。疫苗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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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11月,韦克菲尔德离开了皇家自由医院,但这并不是他主动提出的,而是院
方下达的最后通牒。"我只能认为,"他告诉《柳叶刀》杂志,自己的研究“政治立场
错误”。而在接受《周日快报》 (Sunday Express)采访时,他又摆出了人们已经熟知的
姿态:“也许医疗机构都没有勇气这样做,但我不能放弃这些孩子……我不会怨天尤
人,我要继续前进。"
尽管他已从皇家自由医院离职,但公众对疫苗接种的忧虑并未得到缓解。12月
5日,《卫报》指出,伦敦的MMR
疫苗接种率已经下降到79%,而理想的数字应在
95%以上。到了2003年,苏格兰的接种率也会下降到86%,而1995年这一数字是
94%。"目前而言,"记者琳达,斯蒂尔 (Linda Steele)写道:"人们依然对MMR
的安
全性存疑。"
在韦克菲尔德追随者的眼中,离职同样未对他的声誉造成影响。失去工作后,他
逗留在美国的时间更久,通过私人资助继续研究、养家糊口。与此同时,英国的电视
台在2003年根据他的故事制作了一部故事片,他的事迹终于赢得了媒体的最高赞赏。
这部纪录片的观影人数达到了160万。韦克菲尔德的扮演者是高贵、热情的休,博纳
维尔 (Hugh Bonneville),后来他在《唐顿庄园》(Downton Abbey)中扮演了克劳利家
族的家长。这部名为《听见寂静》(Hear the Silence)的影片描绘了一个反乌托邦式的
医疗界,其中的大部分医生和科学家不是墨守成规就是玩世不恭、胆小懦弱或诡计多
端
韦克菲尔德则是心灵纯洁、追求真相的科学家兼侦探式的人物,只相信数据反映
的科学事实。在影片前半段,当被问及他是否认为MMR
会引发自闭症时,博纳维尔
饰演的韦克菲尔德沉默了片刻,随后望着不远不近的地方回答道:“我希望自己知道
答案。”但是制片人却在电影里清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答案绝对是肯定的。女演员
朱丽叶特 ·史蒂文森 (Juliet Stevenson)尤其引人注目,她饰演一位自闭症患儿的母
亲,在影片的大部分时间里,她不断与一个又一个医生抗争,这些人全都冷漠地忽
视了她的呐喊。"他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沮丧地冲着所有人大叫,“我心
里知道的!"在电影结束时,史蒂文森走向她的儿科医生,骂了一句粗话。这是影片
的倒数第二句台词,电影已经将这种母亲的本能裁定为疫苗致症论最有力的证据。
问题就在于,主流医学界缺乏令人信服的反驳。确定性需要数据支撑,而收集388
| 不同的音调
数据需要时间。在此之前,除了韦克菲尔德,没有人特别关注过自闭症和 MMR 是否
相关。换句话说,专家们就疫苗安全性给出的最佳证据就是“缺乏证明其不安全的证
据"这个事实。不幸的是,这个答案并未回答父母真正想要了解的问题,即:“哪里
有证据可以表明MMR
不存在韦克菲尔德提出的这种风险?"
早期的证据缺乏对韦克菲尔德来说是个福音。它也使得这场关于疫苗的噩梦在英
国率先蔓延开来。虽然韦克菲尔德本人也承认疫苗和自闭症的联系缺乏科学依据,但
是由于他、英国新闻界以及人性本身的原因,另有一种东西将这两者紧密联系在了一
起。
它就是恐惧。
在韦克菲尔德首次举行新闻发布会之后的几年里,这种恐惧早已蔓延到了大西
洋彼岸。1999年至2000年春,美国国会至少举行了3场有关疫苗安全的听证会。最
初几次只是顺带提及了自闭症。然而在2000年4月由众议院监管与政府改革委员会
(House Committee on Oversight and Government Reform) 举行的听证会上,这个疫
苗导致自闭症流行的故事成了独立的政治议程。很快,在华盛顿的地区各种言论中,
"自闭症"与“疫苗”两个词开始成对出现。
在4月的听证会上,首席证人安德鲁,韦克菲尔德首次出现在美国人民的面前。
这是一场压轴戏。他的英国口音极其迷人,他带来的幻灯片和数据则敲响了警钟。他
指出,他还发现了更多同时患有自闭症、胃病和麻疹的患儿病例。“我们现在已经调
查了150多名儿童,"他宣布。他在146人的身上发现了这种综合征。"绝大多数人都
患有自闭症。”在来自美国各大顶级新闻电视台的记者与摄像机面前,他详细说明了
其中的含义,"我们得到的并有义务报道的故事就是,多数原本发育正常的儿童在接
种MMR
疫苗后出现了退化的迹象。”与往常一样,他最后补充道,"不过这并不意味
着它就是致病的原因。"
2000年6月,在国会举行的另一场疫苗听证会上,出现了一位来自佐治亚州的
优秀证人。她名叫琳恩 ·雷德伍德 (Lyn
Redwood),在谈到自己的儿子威尔时,她表
示自己相信疫苗改变了他的命运。"1岁之前,他还是个快乐的婴儿,他会乖乖地吃疫苗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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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睡觉,他还会笑,会模仿大人说话。”她说,“1岁生日过后不久,他就得了多种
感染,他失语,不再与人有眼神接触,挑食,并且伴有间歇性的腹泻。”她认定是疫
苗导致了这一切。
这与过去两年英国父母向新闻媒体讲述的故事非常类似。但是雷德伍德的叙述
与英国父母的表述存在一个关键的不同。它与韦克菲尔德理论的核心——麻疹病毒无
关。她从未提到麻疹或MMR
疫苗。相反,雷德伍德解释说,儿子疾病的背后有一个
完全不同的罪魁祸首。
这个罪魁祸首就是汞。的确,疫苗含有汞这种已知的毒素。自20世纪30年代以
来,为了防止污染,许多疫苗中都添加了汞。装有各种疫苗的瓶子摆放在医院和医生
办公室里,平时都塞着橡胶瓶塞。每次需要向患者注射时,医生会将其打开,将注射
器针头插入瓶中,吸出单次剂量。理论上讲,在注射疫苗之前,所有针头均已接受过
消毒处理。但是在现实中,有时活的微生物依然能够进入液体内,毁掉整瓶溶液,增
加患者感染的风险。
为了防范这种风险,美国礼来公司 (Eli Lilly)在20世纪30年代开始出售一种
名为硫柳汞(thimerosal) 的产品。这是种抗细菌与真菌的粉末,旨在用作防腐剂,
通常保存在溶液之中。硫柳汞一词的第三字——汞——便取自其中一种关键成分,几
乎占据其一半重量的汞。仅需0.01%含量的硫柳汞,就可以极其有效地让一种溶液保
持无菌状态,因此几十年来,它是从喷鼻剂到隐形眼镜清洗液在内的众多产品中的标
准成分。但是,即便在这些产品的制造商换用新品种的防腐剂之后,制药企业依旧在
疫苗中使用硫柳汞。到了20世纪90年代末期,它已被应用于30多种不同的疫苗中。
体内存在汞并不会带来大问题。几乎所有人体内都含有一定量名为甲基汞的化合
物,这是由于我们摄人的食物与吸入的空气中包含微量汞。最重要的是汞的含量有多
少。例如, 一罐普通的6盎司 白金枪鱼罐头含有大约60微克的甲基汞——这个量大
约为1盎司的百万分之二,厂商不会因这么小的剂量就从商店中大规模召回金枪鱼罐
头。但与此同时,人们经常看到要小心食用金枪鱼的警告,至少对孕妇和儿童等群体
I 1盎司合28.35克。390
1
不同的音调
如此。这说明,究竟多大剂量的汞会给人体带来危险这个问题始终没有明确答案。而
由于蓄意喂食汞的实验存在伦理道德问题,也没有多少相关数据可供查询。
然而,我们可以通过研究意外中毒者来对此进行猜测。例如,20世纪70年代初,
数千名伊拉克人因为食用了采用甲基汞杀菌剂处理过的进口谷物而中毒。他们大多出
现了神经损伤情况,甚至有人死亡。之后,科学家梳理了伊拉克和其他一些已知的
汞水平较高地区的数据。根据这项工作,美国环境保护局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EPA)
在1999年出台了新的所谓汞的"参考剂量"
也就是人类可以每天
安全摄取,并不会因为时间的积累而中毒的汞的剂量。但是,这项标准本身的生成过
程非常保守,因此留有非常大的安全余地。它提供的安全数值是每天每公斤体重0.1
微克的摄入量,考虑到科学上误差的存在,它故意将统计学上确定的风险“夸大”了
1/10。这样一来, 一个体重170磅'的人每天大约可以摄入8微克,也就是1/8罐的
白金枪鱼,这也许就是三汤勺的量。这个例子表明 EPA 希望在制定参考剂量时保持谨
慎,而且它也不确定多大的量会造成危害。然而另一方面, EPA 的限制却没有那么严
格。那个170磅的人还是可以吃掉一大堆金枪鱼——一年47罐,并且依旧没有超过
参考用量。
用硫柳汞制成的疫苗就像琳恩,雷德伍德在国会指责过的那种一样,每一针都含
有25毫克的汞一—看起来很少,还不到金枪鱼罐头一半的含量。另外,没有人会连
续多年每年都接受47次注射,疫苗防腐剂中的汞化合物不会以像在食物中一样的方
式在人体内分解,也不会在人体内残留那么长时间。然而即便如此,为了回答国会
提出的问题,那些负责指引美国免疫政策的科学家们到1998年才开始计算通过疫苗
接种进入儿童体内的汞含量到底有多少。结果令他们惊讶,因为它超出了他们认知中
的数字。
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预防白喉的DTP 疫苗是定期打给婴儿的疫苗中唯一含
有硫柳汞的。但是很快,推荐的注射剂中增加了更多种类的疫苗。到1991年,打给
婴儿的疫苗已经包括了Hib 疫苗和乙肝疫苗。 Hib 疫苗主要预防流行性感冒引起的脑
1 1磅约合0.45千克。1 约合4.5千克。
疫苗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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膜炎。在出生后前6个月内,婴儿会统一接种这三种疫苗。结果就是,到了1999年,
6个月大的婴儿通过硫柳汞接触的汞达到了187微克。此外,在通常情况下,婴儿有
几天会接受多次注射,这样一来,他们在几分钟时间内接触到的汞含量就超过了60
微克。用金枪鱼的例子解释的话。就相当于把一罐金枪鱼罐头喂给了一个只有10磅
重的婴儿。当然,婴儿并不会天天接种疫苗。通常每两针之间会间隔几个月,在这几
个月里,他们完全不会接触到汞。
因为不知道这种汞含量是否会对婴幼儿构成危险,全美顶级的免疫专家们决定谨
慎为先。1999年7月,经由约翰 ·霍普金斯大学一位名为尼尔 ·赫尔西 (Neal Halsey)
的儿科医生特别推动, AAP 和公共卫生署 (Public Health Service,PHS)共同发布了
一条包含三项建议的协同声明,建议包括:儿科医生应尽可能使用不含硫柳汞的疫
苗;疫苗生产商们将来不再把硫柳汞作为制作疫苗的原料;对多数婴儿,将乙肝疫苗
的注射期从原本的出生时推迟到2~6个月大时。
奇怪的是,声明继续表示,提出这三项建议并不是因为在硫柳汞中发现了有害物
质。它试图表现出自己对这一点充满自信,断言“没有数据和证据能证明这种剂量的
汞会造成伤害"。然而,声明的其他部分又让人们对这一断言产生了怀疑。因为,它
在不断提及疫苗中存在有害物质的“未知及可能的”的风险——这给了秉持“任何潜
在的风险都事关重大"态度的父母们放弃使用它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 AAP 还发布了一则新闻稿,稿件中有其学会主席乔尔,阿尔伯特
(Joel Alpert)对此事的发言。这次发言明显试图安抚人们的情绪,但最终却达到了相
反的效果。"目前这种剂量的硫柳汞对儿童是无害的,阿尔伯特表示,"但是进一步
减少剂量可以让疫苗更为安全。”这两个组织发布的消息颇为混乱,是美国历史上最
令人难以理解的公共健康通告之一 。同时,它也是最重要的通告之一。
如果不是因为专家们用奇怪的措辞修订了相关政策,琳恩 · 雷德伍德永远不会怀
疑她儿子的自闭症与疫苗中含有的汞有关。392
不同的音调
但是,既然这则通告似乎指出了这个问题,她还是去找出了儿子的疫苗接种记
录,并计算出了他在出生后的第一年里通过疫苗接触到了多大剂量的汞。"这证实了
我最大的恐惧,"后来她这样告诉国会,"他早期接种过的所有疫苗都含有硫柳汞。"
出于同样的原因,美国的其他自闭症患儿父母也检查了各自的孩子接种过的疫苗
的成分,并发现了同样的问题。韦克菲尔德关于MMR
疫苗的假说早已漂洋过海、四
处流传,有些父母也早对疫苗产生了怀疑。 CAN
迅速要求政府尽快去除疫苗中的硫
柳汞成分。但对那些在接种 MMR
之前就表现出自闭症行为的儿童
其中就包括雷
德伍德的儿子—— 导致他们患上自闭症的只能是疫苗中除麻疹病毒外的其他成分。对
这些儿童的父母来说,雷德伍德成了他们绝佳的发言人。
1999年年末,雷德伍德创建了一个含汞疫苗主题的小型网站。那些十分肯定硫
柳汞致使自己孩子患病的悲痛不已的父母会上网寻求建议和慰藉,这个网站很快就成
了他们的大本营。在这个自发建立的网站上,最活跃的母亲群体给自己起了个外号
“汞妈妈”(Mercury
Moms), 雷德伍德成了最著名的“汞妈妈”。在她的演讲和电视采
访的介绍中,人们开始越来越多地用这个外号称呼她。
雷德伍德还有一大优势,那就是她一贯冷静、沉着的表现。虽然批评家们有时
把责怪疫苗的父母们描述成神经质的无知者,但雷德伍德从来都不是这一类人。在逆
境中,她始终保持着冷静、诚恳和文明的形象。有些人认为她是受到了误导才开展反
硫柳汞运动的,但即使是这些人也必须承认她表现出的专业性、有备无患的工作习惯
以及善于倾听的性格。与身为急诊医生的丈夫汤米一样,雷德伍德也是一名医务工作
者。作为一名从业护士,她能够客观地看待临床医疗活动。她不仅在医护生涯中管理
过很多疫苗,还对外宣传疫苗对公共健康的重要性。她认为人们应该把疫苗做得更加
安全,而不是彻底废除疫苗。这个立场驳斥了那些认为这些自闭症患儿父母都是极端
“反疫苗主义者”的指责。诚然,有些父母确实非常极端,但大部分人并不是这样的。
对很多人来说,雷德伍德于2000年7月在国会听证会上的表现是卓越的。她以
彼之道还施彼身,当场使用政府自己关于硫柳汞的声明对其进行了反驳。"对‘没有
证据证明疫苗导致伤害’的声明,”她表示,"并不等于伤害没有发生。现实是,我们
还没有正视这个事实,或者我们只是拒绝看清它。"疫苗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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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父母希望政府调查硫柳汞,并要求有人为硫柳汞造成的严重后果付出代价。
在联系到彼此之后,他们仿效更早的自闭症患儿父母所做的示范,成立了组织。2000
年左右,琳恩 ·雷德伍德身边的这些人成立了一家名叫“头脑安全”(SafeMinds) 的
非营利组织。它的创建方式非常先进,显示出了顶级活动家们在法律、卫生保健、公
共关系和管理咨询领域的专业经验。当时,互联网慢慢成为各种组织和宣传活动的载
体,而他们非常善于利用网络。此外,他们决心搜集坚实的论据和数据,让更多人信
服自己的论点。
像之前的父母群体一样,他们也开始大量阅读科学文献,这样,当功成名就的
科学家们提出他们不认同的观点时,他们才能提出(一定程度上的)反驳。有一个父
母群体甚至将自己的假想写成了学术论文,题目就是《汞中毒的新形式》("A Novel
Form of Mercury Poisoning")。 这篇文章有着大量脚注,援引了大量数据;然而一直
没有杂志愿意发表。最终,是一家苏格兰杂志《医学假说》(Medical Hypotheses)同意
发表了这篇论文,然而这次发表并不能反映出父母们希望获得的对他们认真态度的支
持,因为《医学假说》自称其宗旨是发表“缺乏系统性实验支持的假说”。
这便是疫苗活动家们永远的痛处——他们的拥护者们认为无可争辩的假说其实是
缺乏科学支持的。他们的做法是先得出疫苗伤害了自己孩子的结论,然后去寻找支持
自己观点的证据
这违背了标准的、经受过时间检验的科学研究传统。2001年,出
现在“头脑安全”网站上的一则声明也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这则声明声称期望科学
研究“能证明硫柳汞是自闭症的成因”。这样的思维定式给很多人留下了这些父母对
科学研究的看法十分幼稚的印象,这对这个组织的发展是有害的。父母们乐意尝试各
种不同的替代疗法,很多人依然在使用鳌合剂 (Chelation)。 实际上,螯合疗法本身
会造成中毒的副作用,偶尔甚至会导致死亡。 一个最极端的例子是,有一名马里兰州
的医生开始给男孩们注射醋酸亮丙瑞林 (Lupron)。 这种药含有所谓“性激素”(女性
的雌激素和男性的睾酮)的分泌物,它本来是用来缓解前列腺癌和纤维瘤病情的,但
后来也被用来对性犯罪者实施化学阉割。在给自闭症患儿注射这种药剂时,医生表
示,由汞引起的自闭症常常伴有睾酮超标现象,而这又会反过来加重病情,过量的睾
酮同时会影响儿童代谢体内汞的能力。虽然很多使用这些疗法的父母表示病情得到了3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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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解,但这些疗法都没有受到严格控制的科学研究的支持,其中有一些更是受到了科
学机构的严厉抨击。
即使如此,“汞妈妈”们的政治技巧还是在2001年下半年为他们在科学领域带来
了重大胜利。为了安抚父母们煽动起的恐惧情绪,国会要求政府的医学智囊团、美国
国家科学院下属的医学研究所 (Institute of Medicine,IOM)评估已经存在的关于硫
柳汞和自闭症的研究。 一些父母在负责这项任务的委员会前作了证,10月1日, IOM
的研究者小组公布了自己的发现。他们表示,无论“接受或是反对”父母们宣扬的硫
柳汞与自闭症存在因果关系的假说,其“证据”都是“不充分的”。此外,由于将来
可能出现可以证实或驳斥这一假说的证据,工作小组认为“这种假设的关系存在生物
学上的可能性"。
对这些父母中的积极分子来说,这是一个重大胜利:高层认为他们的假说并不是
不着边际的幻想。他们推动自己的事业积极向前,终于以不懈努力唤起了前几代自闭
症患儿父母的激情。为了做到这一点,这些活跃于新千年前5年的父母们比他们的前
辈多出了两个优势。 一个是互联网,核心用户群体可以在网上发布数千条信息。如果
这还不算人多力量大,至少也能产生支持与团结感。
他们还有另一个优势,那就是在自闭症活动家出现后的40年中,专家与“消费
者”间的力量对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多数公众默认的对专家习惯性的认同
已经消失了。如今,质疑并试图挑战权威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汞妈妈”们始终认为
自己有权进入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NIH
和CDC
内部与顶级疫苗专家见面,这些组织的人员也这样认为——至少觉得这样做
是政治正确的表现。因此这些专家一个个都同意与妈妈们会面。他们邀请父母们去公
开会议上质疑专家,并在科学听证会上作证。
自闭症患儿的父母们曾经在专家面前束手束脚,几乎到了毕恭毕敬的地步。但到
了21世纪前10年,他们认为自己有权利督促这些医学专家提高效率。有一位后来登
上了NBC
《今日》("Today") 节目的母亲曾在网上发帖呼吁其他父母抵制一场NIH
会议。在这场会议上,美国国内顶尖自闭症学者将报告自己的最新成果,而在这之
前,这些父母都收到了这场会议的邀请。在会上,当父母们发现演讲者们开始讨论与疫苗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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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问题——疫苗、肠胃问题和食物过敏——无关的事情时,他们变得怒不可遏,
开始扰乱会议秩序。有人抓起地板上的麦克风喊道:“我们不是傻子!""你为什么浪
费我们的时间?"以及“听我讲,我们不会再受到你们的宣传操纵了!”有那么一
刻, 一位负责记录账单的母亲试图在会议进行中发起抵制活动。"如果NIH 要继续浪
费我们的时间,"她说,"那我就要去吃午饭了。”有一群听众随即站起,准备和她一
起离席。虽然她最终还是没有出去,并且后来表示后悔做出了这种“毫无成效”的行
为,但她还是承认"公开羞辱掌权者的感觉很好"。
这样的对峙持续了很久。有些时候,那些相信硫柳汞与自闭症之间存在直接联
系的人群会进入狂怒状态,这时,负责全美公共健康的官员即使没有受到羞辱,也
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国会在20世纪70年代赋予公民的权利让如今的父母们可以拿到
政府雇用的科学家之间的内部通信、备忘录和会议记录,他们就在这些文字中寻找
政府掩盖汞危机的证据。后来,其中一张会议记录落到了环境律师小罗伯特 ·肯尼迪
(Robert KennedyJr.) 的手里。2005年,他在《滚石》(Rolling Stone)杂志上发表的
一篇名为《致命免疫》("Deadly Immunity")的文章里使用这张记录指控政府与疫苗
制造商之间合谋“掩盖了硫柳汞的风险"。他把自己的文章称作"针对制度化的傲慢、
权力和贪婪的令人心寒的案例研究"。在这篇文章发表后不久,参议院对政府部门的
科学官员中可能存在的违规行为,包括经济利益冲突情况在内,开展了正式调查。在
这次调查中,全美疫苗政策的领导班子完全沦为了被告。
2005年是汞理论的又一个大年。在这一年里, 一个名叫戴维.科尔比 (David
Kirby)的作者出版了一部《伤害的证据》 (Evidence of Harm)。 这本匆匆写就的书记
述了“汞妈妈”们开展的运动。科尔比本人在书中表现出的是公正的记述者形象,断
言"每个好故事都有两面,这一个也不例外"。不过,由于这个故事的讲述者和主角
都是琳恩,雷德伍德,整本书明显偏向父母活动家一方,科尔比描述这些父母“一心
想证明疫苗中的汞是把自己的孩子(其中大多数是男孩)推入自闭症可怕的失落世界
的罪魁祸首,从未放弃自己的希望"。
科尔比的这本书拥有前所未有的巨大能量,它掀起了大范围的恐惧,极大地提升
了人们对自闭症的关注度。他不知疲倦地四处宣传自己的著作,从《蒙特尔 ·威廉姆3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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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秀》("Montel Williams Show")到 NBC 的《与媒体见面》("Meet the Press"), 他
都留下了自己的身影。他还在全美四处演讲,并多次在一个流行的电台节目中出现,
这档节目的主持人唐 ·伊姆斯 (Don
Imus)本身就是硫柳汞理论的忠实信徒。同时,
名为“伤害的证据”的雅虎小组在最初累积了几百个帖子之后,接下来每个月都能增
加数千个帖子。这个小组的地位逐步提升,成了汞致病理论支持者最主要的聚集地。
科尔比的书中记述了艾琳,布罗科维奇 (Erin Brockovich)的故事。在成为《纽
约时报》最畅销书籍后,好莱坞很快就选中这本书,要把它拍成电影。所有人都
预想到了这个结果。这本书有巨大的影响力,它让美国各地的父母都感到自己的
孩子面临患上自闭症的高度风险,这些父母们感到十分害怕,而恐惧是最有效的宣
传方式。
有更多政客开始利用这种恐惧。由于父母,尤其是CAN 的乔恩 ·谢斯塔克的游
说,参议院在2006年以0票反对的压倒性优势通过了《抗击自闭症法案》。该法案为
了满足自闭症患者们的需求,在未来5年内批准了10亿美元的支出。乔治,w. 布什
总统在当年的12月下旬在修改后的该法案上签字。
除了批准10亿美元资金,法案还彻查了一个专门为政府如何使用这笔资金提
供建议的委员会。这个委员会名为跨部门自闭症协调委员会 (Interagency Autism
Coordinating Committee,IACC), 听起来像是又一个死气沉沉的官僚机构,但对其
进行重组的目的就是让其保有政治热度,这也显示出自闭症已经成为政治层面上的重
点关切对象。在IACC 准备聘用的新职员名单里也能看出这一点。这份名单光彩夺
目,有着不少专家的名字。这些人代表着政府服务和健康研究机构的顶级水准,几乎
全部拥有硕士和博士学历。不过,这份新出台的法律条款还要求重组后的IACC 中有
所谓"公众成员",而且至少要有6个——这些人不能是任何联邦机构的成员,但要
与自闭症有一定联系。其中至少有一位必须是“自闭症谱系障碍患者的父母或法定监
护人"。
2007年,时任"头脑安全"主席的琳恩,雷德伍德收到了联邦政府的正式信函。
这封由美国卫生及公共服务部部长迈克,莱维特 (Mike Leavitt)亲笔签名的信通知
她,她成了6位“公众成员”之一。疫苗恐慌 397
早期的自闭症父母几乎不敢想象某天能收到这样的邀请。这份对雷德伍德的邀请
代表着一种巨大的突破,终于, 一位“汞妈妈”获得了美国自闭症决策层中的最高职
位之一,从此与科学家们平起平坐。这是“疫苗导致自闭症流行”这一言论引发的恐
慌带来的直接结果,是该事件发展的重要转折点,也表明患儿父母们已经成长为一股
政治力量。
但是此时,另一股力量也已进入自闭症这一领域,那就是一家成立于2005年的
组织。很快,它就将有意地对自闭症领域内从科研、媒体关注度到政治运动的一切内
容产生支配性影响。无论就其目的还是战略而言,它建立的时机—— 自闭症流行恐慌
盛行之时——都至关重要。
然而,这家组织的创始人并非疫苗活动家,甚至都不是自闭症患儿父母。这次的
创建者是一对祖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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